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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黑山羊之歌三（第1页）

由于光源很远，阿尔忒弥斯永远有12的面积是黑暗。尽管人造阳光会影响地表明暗程度，但帝国公民普遍认为这个星球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

但这一天下午临近夜晚，所有在室外的帝国公民，还有少数异族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深沉的黑暗如影子，只在一瞬间吞噬了阿尔忒弥斯，仿佛这颗星球沉没到森林沼泽中。

光源仿佛被隔绝了，头顶的冷星失去了焦距，阿尔忒弥斯没有了阳面与阴面之分，尽是黑暗。

在阿尔忒弥斯的地壳底下，湿漉漉的、凝胶状的黑色脓液静悄悄应和孩子们的声音，一波推着一波，抽搐着肢体，犹如在梦魇中，发出“喝喝喝”的奇怪叫声，随着孩子们的呼唤越来月急促，脓液的速度越来越激烈，仿佛无数原子在脓液内部发生了肉眼难以看见的高速碰撞。

“莎拉——”

这一声呼唤叫醒了沉睡的它们，黑色浓浆以每秒3o千米的速度冲出了地表。大地崩裂出一个个狰狞的口子。黑森林苏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肉块张开了一颗颗赤红的眼珠子，迸射出“母亲”慈祥的目光，藤条一样的漆黑触手向外延伸出去。分岔成两条小路的小径在祂的触手行走过后，悄然合成了一条路。黏液似石油，滴在花园的任何一处。花园系统即刻发出紧急警告，通知了在花园内的所有人。

许多人都仿佛受到背后一棒，反应不过来，呆呆看着触手剥夺了自己的视野。有的管理员与护卫们一面疯狂拨打园长的通讯频道，一面带着枪械出发。唯有孩子们，显出隔岸观火的疏离，甚至笑了起来，好奇地想要触碰那些湿滑触手。保姆机器人一把抱起他们，急促转身逃走。

滴滴答答的呼叫音震动在园长的周围。康斯坦丁手忙脚乱地狂按保护环，烦闷骂道：“究竟怎么了？”

园长伸出手好像要触摸空中的孩子，下意识喃喃道：“来不及了……”

苏邪感知到园长的视线，平静地望着他们。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只要是人，都会痛苦。他看着园长的表情从茫然转为沉重，而后露出了沉甸甸的悲哀与痛苦。像园长这种身经百战，忍受了特洛伊战争的硬汉，竟也为那些跳舞的孩子而感到痛苦。

但苏邪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在完成一个承诺。他将孩子们带回人世，但孩子们并不会听他的……如同他也不会听从拉奥孔对自己的“安排”。

园长的通讯频道突然静音了，所有杂乱的声音都被踢出了这里。

阿尔忒弥斯执政官的声音，强势插入声道，比刀更冷，“你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要看着所有人被毁于一旦你才后悔不跌地动手吗？”

“……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阿尔忒弥斯一边走上了车，一边冷冷道：“你的软弱导致他们的愤怒，你的犹豫引起他们的仇恨，你的善良使得他们在此间煎熬。”

“瑞德在上，我承担起了所有的罪恶，却不得救赎。”园长惨然一笑，“为了赎罪我购买了赎罪券，但又因为买了赎罪劵，我的罪累计更多。”

他曾经说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让孩子们回家，哪怕是尸体。但此时此刻，当他真正要做出选择时，重重地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发出指令——绞杀这些孩子！

我的主在要求我献祭我最爱的独子，我的主，你的理智能大于你的爱否？

我的主，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刽子手有孩子呢？

阿尔忒弥斯闻言不语，因为她已然看见了一片幽暗的风暴洋。

守卫型机器人动了起来，像蜂群。他们动作很快，身法敏捷，而且不会受到真空的影响，不必穿戴太空服就飞奔到了月海上。他们不像人类需要氧气。

孩子们像是没有看见那些机器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园长。苏安虚弱地咳嗽，犹如患有重病。他小声地说：“我真是一个坏孩子。”他心想，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他是注定要死的。更准确地说，他的一部分已经死了，其余的部分也要死亡。死在机器人手中，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会死的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感觉有点愉快，感知到花园里的那些动乱、那些喊叫。

这就是一个游戏啊，苏安想，但我不想再陪园长他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