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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唱戏贺喜(第1页)

菜端上桌了,红烧肉、红烧鱼、炒韭菜,还有一盘子花生米。

大脚沽了两大瓶子散酒,喜气洋洋地招呼费金洪:“费支书,好酒,八角一斤的,今天多喝点。”这话一说,屋内屋外的闲人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大江扬东和宏富三个人陪着费金洪喝酒,酒倒真是好酒,玉米苞谷酒,淡黄如油,入口香辣。扬东只喝了一小杯脸就红了。大江不停往费支书杯中斟酒,宏富频频举起酒碗来敬费支书。三下五去二,费金洪就有点多了。他酒一多话就多,这个全村人都知道。

他开始谈当年在区公所做通讯员的事。他对扬东说,你爸爸真是个好人,有一次我出了个差错,把会议通知的名单搞错了,被杨书记骂得没鼻子没眼睛的,还要打发我回家。要不是你爸爸从中讲情,我就背个错误回来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不要说做支书了,恐怕连党都入不上。

你爸爸调县里之前对我说,你不要待在机关里,下去干吧。我说我听区长的,你爸爸临走前就安排我回下官村做了大队长,负责全村的治安工作,然后我一步步地上来做了支书,这一切离不开肖区长的关心和帮助啊,没有你爸就没有我费金宏的今天。你爸爸是个好人,可是好人不长久。说着,费金洪竟流下泪来。

大脚在一边说:喝酒喝酒,今天大喜的日子,过去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酒多了,费支书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任谁也拦不住。他继续说,今天肖区长的儿子到团委做部长了,这个事我要让他知道,我要请淮剧班子到庄上唱戏,锣鼓喧天庆贺庆贺,他在底下一定能够听到……

酒喝完了,费金洪站起来时已经歪歪扭扭,宏富和扬东挽着他的膀子送他回了家。一路上少不一顿啰嗦,他们很久才回来。

“送到家吗?”大江也多了,拼命地喝水。

“一直送进屋了。”扬东回答说。

第二天下午费金宏大脑才清醒过来,想起昨天的承诺,立即在高音喇叭里喊道: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为了庆祝我村肖扬东同志分配到县团委工作,大队部请了淮剧班子到我村唱戏,请各位村民明天晚上六点自带板凳到冰房看戏。

下官河村请戏班子不是一次两次,一年总要有那么两三次。没有重大事情,是不会请的。上次老支书中风康复,费金洪也是这么说的:各位村民请注意,为了祝贺敬爱的老支书身体康复,大队部请了……现在村里出了个县干部,应该是喜事中的大喜事。

唱戏的冰房位于白镇和下官河村之间,在原来是一处大灰堆,后来平了灰堆在上面建了一座冰房。冰房用稻草苫盖,外形像半坡氏族原始的屋子,三面墙壁,一面户牖,内掘深坑,砖石砌成,用来藏冰。冰房很有名气,用这么大一座房子藏冰,在昭阳县乃至里下河地区是绝无仅有的。

冰房由六和尚专门管理,每到十一月的三九、四九天,他便专心观察冰面,如遇干冷或有雪无风天气,冰冻的坚厚而且洁净,看够到相当的厚度便通知水产站伐冰藏冰。“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三九打冰,正是冰窖大忙特忙的时候。五更时分,白镇和下官河村的人们便可听见南湖荡上窖冰的吆喝声。横七竖八的捞冰船,发出咚咚嚓嚓的敲击声,镜子一样的湖面裂了碎了,冰块像被击垮的冬天的尸骸四处漂流。

至于冰窖的营业主要以“零售”为主,饭店、肉铺、鱼栈,每天要到拖几块冰回去。常客价格比较便宜,一般人家价格略高。外乡人买冰价格也略低,他们用冰大都用于丧葬,一个大笆斗两块冰,用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回家以后砸碎了放在死者周围,可确保尸体不腐不臭。

六和尚,是冰房管事的,无牵无挂一个人,整天看守着这个地盘。他自小从秦邮县逃荒要饭到白镇,大士庵的住持看他无依无靠收留了他。十五岁出家,担水拣菜,念经习武。大士庵被日本投下的炸弹毁了,佛像倒了,和尚跑了,净土成了荒地,他的饭碗也被炸飞了。便到脚行做了苦力,现在又兼职看管冰房,一个人拿两份工资。六和尚与所有的光棍汉一样,吃光用光身体健康。熟悉他的人都喜欢这个愣头愣脑的和尚,不熟悉他的人都怕他高大丑陋,像一尊怒目金刚。

小孩子都不怕他,只要看到六和尚在河上,他们便在岸上大声吵嚷:“六和尚,偷婆娘……六和尚,偷婆娘……”六和尚与大锯子老婆相好家喻户晓。大锯子没出息,只知道喝酒吃烟,脚边孩子一大堆全然不顾。六和尚是人,有生理需要,一来二去,就和他老婆玉莲子行了实。后来干脆卷了铺盖住进了大锯子家,大锯子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有酒有烟,其它一切都好说……

一帮宵小在岸上骂,六和尚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来了精神,手卷成筒状,立即放马过去:“我偷你家妈妈,我通你妈妈觉觉……”船上的哄笑顿时让寒冷的空气洋溢出浓浓的春意。

孩子们不甘示弱,继续喊:“六和尚,睡床上;亲男人,睡床板……”六和尚更得意了,冲着岸上叫喊:“带个信给你妈妈,今晚上到你家睡觉啊。”

几个妈妈忍不住了,骂道:“你个烂和尚,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当什么真啊?”六和尚干脆站上船头,大声一吼:“烂不烂,用一下就知道了……”这话一出,河上更欢了,工人在笑,冰块在跳,妈妈害臊,草草骂上几句,纷纷撵小子们回屋。

要到冰房唱戏必须要和六和尚打招呼,六和尚不属下官河村管辖,他的上级是白镇水产站。费金洪委派孙会计去找一趟,按照惯例塞了一包香烟给他,六和尚虚让了一下应道:好说好说,这么客气干吗?

第二天大早,冰房河边泊了一只大船,从船上卸了不少唱戏的道具,从船上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军大衣,一脸臃肿,双目无神。她就是小剧团的当红花旦唐彩英,到下官河村来过很多次,村里一度传说她和费金洪关系不太正常。不过这事没人看见过,全是没事的人乱猜测,不好乱说。

一整个上午,戏班子忙着搭戏台子。六和尚和大锯子坐在空地上喝酒,小桌子上没什么菜,一盘子韭菜,一包潘波豆,两瓶白酒。韭菜能让他们充分壮阳,壮阳以后他们的语言当中就充满了无数下作不堪的东西,他们评论着从眼前走来走去的戏班子的女人,说她们的大小和凹凸,然后猥琐地淫笑,甚至嬉戏扭打成一团。

这两个酒鬼因酒精烧红的脸在宏照看来就是两盆臭狗屎,臭气熏天,臭不可闻。共用一个女人,两个老不死的关系还这么好,真是不可理解!六和尚的钱全贴在大锯子家里用了,只留一点烟酒钱,其余的钱全交给了玉莲子。其实玉莲子长得特寒碜,五十多岁了,一只眼瞎着,两只眼流水。六和尚真是急疯了,要不图她什么东西?

六和尚出去念经做佛事,大锯子就像二尾子一样跟在后面,以为穿上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褂衫就真成了道人。他不会念经,嘴动不出声,点点香,烧烧符,轻轻松松拿一份钱回来。

宏照瞧不起大锯子,但他和二黑坐在石码头上钓鱼时还是喜欢听他们胡说八道。六和尚和大锯子是他们的启蒙老师,无意间教会了他们认识女人,了解女人的构造,而且还让他们知道了女人不仅是男人口头和袴下的玩物,也是引诱男人暴露丑恶面貌的祸根。

冰房一直闹鬼,有人听到过子夜时分悲歌号哭。冰房脚下是冰凉的河水,很窄很浅,却溺死过好几个人。冰房上空是一团一团的树冠,活像变幻莫测鬼脸,高而弯曲的细树枝上吊死过好几个女人。树下草地更是恐怖可怕,据说里面埋藏着几十个汉奸土匪,伪镇长王树就葬身于此。

相信有鬼,等于相信世间有公理;不相信鬼的都是些无知浅薄之人。或有或无,但宁可信其有也不能妄说无,世间多一样神秘强大的东西,到底可以充实人心,可以制约某些人的离经叛道。

宏照和二黑是相信鬼的,晚上他们宁可向南多跑一里路到桃园,也不到冰房这个鬼地方来。村里的小孩子可不管这些,他们不管白天黑夜,整天泡在冰房。冰房在孩子眼中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一个区域及其具体内容的总称。它的含义就是这儿的树、草、河,放养的鸡鸭,放养的山羊。他们钟情于那些有生命的事物,对那个封锁的冰房子并不感兴趣,里面有冰还是有冰冻的死人,对于他们没有半点意义。防护栏下面浅浅的河水,每天把河底的一些宝藏冲到河床上,有铜板、铜钱、铆钉、子弹壳和一些年代靠近的硬币,据说还有一柄形状古怪的宝剑。在接受河水的馈赠上,小孩子总是充满着幻想,乐此不疲。

戏班子在下官河接连唱了三天,恰好农闲,不要下田劳动,就白天黑夜连轴唱。戏台上挂着两张汽油灯,唐彩英凤冠霞帔一上台,脸上厚厚的胭脂花粉,白底红面,煞是好看,如同仙女一般。台下响起掌声,鼓得最凶的是费支书。

肖扬东和朱大江坐在费支书旁边,肖扬东捧着个大茶缸子,看戏的外庄人不时指着他说些什么。

宏照和二黑一个人一支烟坐在石码头上,一双脚揣在水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也在那个暑假,我从朱宏秀的肚子里面出来了。我叫肖木,名字不是肖扬东取的,是一个会算八卦懂得《推背图》的夏先生取的。

夏先生说我命里缺木。为什么取名为“木”而不取“林”或“森”,先生解释说,“木”在三者中最贱,取名忌大忌满,“森”为三,三六九为天地至尊,普通人的命程是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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