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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痛苦的回忆之上(第1页)

张俊君惊讶的不只是事情的始末,更是王心遥的意外出现,几年不见,如今的他完全变了个人,全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冷酷,仿佛他来自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无论她对王心遥有如何的看法,但至少有一点是不变的,她从骨子里深深的厌恶这个人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中。

他的心情极为平静,这些年来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被她拒之千里的冷漠,他对于如今周遭的事情看得很开,也许因为年龄。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让他变得成熟了许多,也改变了他对感情的看法,唯一无法改变的是他对张俊君近乎痴迷的思念。无数个夜里突然醒来,身陷一片无边黑暗中,难以抑制心中的惊悚,今生早早地和一生中最深爱的人分隔一方,这令他的精神倍受折磨。为什么可以放弃的是生死,却不能成全爱一个人的心愿,也许这就是他的劫,为此他选择了在死之前,在遗忘她之前来到她的世界寻找答案,不让他这一生留下太多遗憾。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会去天桥,坐在天桥的铁栏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和那滚滚的江水,嘴里塞着廉价的香烟,让烟雾的弥漫淡去他脸上的哀伤。多日来他忙着寻找各种踪迹,回想种种,想从中得到事情演变到如今这田地的真相,可他脑中断了电似的,根本无法回忆起那天火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人不敢想象的意外,而将他所在的那节车厢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焦炭。此刻他将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后,不在乎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兴许在张俊君认出他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张恩杨的病情奇迹般飞速好转,最让人激动的是她终于苏醒了过来,如王心遥对东城说的。待医生给她验过血液之后,惊讶地发现血液已经恢复正常!在调养了几天之后,那个大言不惭的张恩杨又鬼怪机灵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仿佛又去了一趟有惊无险的旅行,回来之后一切如初,在众人前大放光彩。

众亲友都欢声雀跃,争相要开个盛大的酒会为张恩杨压压惊,也好让大伙松弛松弛绷紧的神经,这些天来大伙的精神状态面临崩溃的边缘……东城虽护在她左右,对她的一切行动不敢轻下言论,深怕哪句说不对头,张恩杨那妮子又脑袋一晃,一声不吭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只能任着她的性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七夜的身影消失在那夜的某个黑暗角落,若不是王心遥相助,那个女大学生早已被掠去,能活下来怕是飘忽渺茫,她喝过王心遥的血,体内的病毒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这样一来对方所有的目光都将转移到王心遥和他身上,依他对这个组织的了解,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他逃亡了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拥有能力和他相仿的人物,这不禁让他大为兴奋激动,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会站在同一战线,来对抗这个组织,这回即使豁出一切,他绝不再退缩。他背负着魔神的盛名来到这人世,为了寻找那个人,多年来他辗转于这个组织的不断迫害追杀中,如今他意外的发现,那个人无疑就是王心遥,他嗅到了王心遥身上属于魔的气息,只有魔才拥有这样漠视世间一切的表情,不可否认,王心遥将是他最强大的队友——他们将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

七夜,多么唯美的盛名!只有这个面相沧桑的中年男子才能揭开他王心遥身上的秘密,王心遥身陷一片沉思中。兴许他王心遥还有迷失的前世,而在前世他和七夜是赴生死共患难的兄弟,而今世,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翻开这一页,在见到七夜的那一刻,王心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让他激动不已,对方眼神非常特别,他隐约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种久经生死沧桑的淡漠。

张恩杨大病处愈,令张俊君欢天呼地兴奋了一段时间,困扰在她身上的愁云也都烟消云散,一切恢复平静,她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没有必要再去考虑王心遥那个讨厌的家伙,相信他没趣了就会自动从她的世界消失,无需她再下驱逐令。

那天她很夜才睡,本打算早起之后赶些作业,可她起来时已是早上十点钟了,窗外洒满刺眼的阳光,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燥热的气息,在烈日下的武汉,这种天气对人而言简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张俊君洗漱完毕,简单地吃了份蛋糕,喝了瓶牛奶,略做打扮之后,若无其事地往图书馆去。她赶到图书馆时才发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在离图书馆不远处聚集了好些人,三五成群,在议论纷纷,少说也有三、五百人。张俊君本无心关心周围的琐事,可她才往众人张望的方向瞥了一眼,顿时脸色难掩惊讶的神情,众人张望的正是综合大楼,而在十九层高的楼顶,有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楼顶边缘的栅栏上,两腿已悬在半空,似乎他正沉醉于某种遐想中,完完全全忽视周身的一切!此时烈日照在他泛黄的长发上,一件高领外衣,淡蓝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皮靴,他的发完全掩住了他的脸,风吹过,他的衣襟和长发在风中翻飞,显露他那半张忧郁伤神的脸,在他之上是一片雪亮蔚蓝的天空,这一风景,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为他凝固了。

能这样欣赏整个校园的风景,他似乎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他的身影不免显得一阵冷酷!

围观的人心情与他完全两异,少有人敢从那么高的地方俯视整个校园,从那摔下来必定摔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血水,全身骨骼断裂,内脏粉碎。聚集的行人越来越多,无不停足仰望,纷纷发出惊叹。难以置信,他的身体几乎倾出大楼边缘,双腿悬在半空,他的双手只是垂在身体两侧,并没有去紧握栅栏!他一直保持着这样故有的姿势,仿佛若有所思。

“王心遥——”张俊君突觉一身冷汗来袭,心里凉了一大截,虽然他的脸全埋在长发之下,可她一眼就认出他来,古朴的棕褐色高领外衣,蓝色牛仔裤,一双泛白的土黄色长桶皮靴,只有他才能散发出如此让人窒息的冷酷,也只有他才有这样漠视一切的神情。

这样的他令她太意外了,难道他真的不惧怕死亡,光是从那往下瞭望怕早已是让人眼花缭乱魂飞魄散,何况此时的他完全忽视周围的一切端坐在那栅栏上,一副深陷沉思状!

众人软到在地的那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人更不可思议的事,那天一早她从王心遥疲惫的身影似乎可以看出,他一夜未眠!之后他那横空出世的惊人一跃,将一辆白色轿车踩得稀烂,让她惊讶不已,现在他的举动真的令她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完完全全不是过去的那个忧郁少年了,他似乎受到了某种让人不敢想象的巨大打击!

他置身于数十米的高空,并不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而是心情,就算他从那摔下去,以他现在的实力,那是必死,他并不是神!这一点他很清楚,只是他的心情,如此灰暗,可以超越生死的那种!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突然站起身,一时间显得心情激动,毅然张开双臂,迎着风,用尽所有力气,尽情地仰天长啸,以此宣泄心中的压抑苦闷。

几百号人一脸煞白地望着楼顶上的那个男子,他突然站起身,身体猛的摇晃了几下,险些失去平衡,众人不禁惊呼,神色紧张,紧接着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彻云霄,众人不免也被感染,心情似乎变得激动起来。

啊——声音被拉得很长,他的衣襟和长发在风中翻飞,他的脸显露无遗。那是一张痛苦可怖的脸,一半完好无损,而另一半却一片枯皱焦黑,十分骇人,让人看了不免一阵窒息。

“为什么我会痛苦地存在着,忧伤、痛苦、孤独、无助,像*中的一片落叶,无亲无故,一生流浪,流浪一生,沉痛的开始,却不能开心地结束……有谁在乎我的过去,我愿意把心交给她!”王心遥对天狂呼,观望的人一阵沉默,愣愣地望着他,眼中闪动着楚楚的神情。

张俊君面容失色,心口一阵铺天盖地的绞痛,无法相信,王心遥……

王心遥尽情宣泄着心中的苦闷,如果不是因为那么一个人,他活着还是死去没什么分别,如今却又是这样一副面孔,不人不鬼,他在这样的打击面前神经已经达到崩溃边缘。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脚尖已经露出栅栏边缘,一旦失去平衡,他就会像断线的风筝直坠落地面!

“那个年轻男子是谁,一定受了巨大的打击,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众人细声交头议论着。

王心遥尽情嘶吼了许久,没有牵绊,直到最后声音沙哑了,身体也失去力气瘫软过去,双膝蓦然着地跪倒在地,心口起伏不定,似在抽泣,又似无助挣扎。有人以为那个男子要坠楼轻生,拨打了110,数个民警匆匆赶至,刚乘电梯到顶楼,仔细一瞧,那个男子已经没了踪影,只是发现那插着几柱快燃尽的香,边缘上正燃着一处小火堆,地上还零零散散洒满了一些纸币……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南方的某个小镇,小镇上百来户人家,日子过得清贫安逸,在秋末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有一对男女相互搀扶着挪进这个贫瘠的的小镇,一身褴褛,脚上的鞋子早已破败不堪,裤腿鞋上沾满了泥泞,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左右,女的拄着一根和她身高相仿的棍子,由男的搀扶引路。

秋末的天气是一阵又一阵难耐的凉,再下点小雨已经是冬天的寒。这对男女在寒风中任雨浸淋,全身早已湿透,不停打着寒颤,却依然相互搀扶着沿街挨家挨户地乞讨,手中的破碗蘸着一点细碎的米粒,也积了不少的雨水。那时日子都过得极为清贫,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腰带过日子,虽看着两人可怜,只是摇头兴叹,也不愿意施舍半粒米。

雨不见弱势一直下着,再刮上一阵阵冷风,让这对在风雨中乞讨的男女双唇发紫,面无血色,冷得直打哆嗦,如在风雨中飘摇的枝叶,摇摆不定。

夜色渐浓,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小街上的行人已是稀少,更鲜有人在意这对可怜的乞讨着者。倆人已是饿了两天了,靠着雨水和杂草充饥着,有气无力地在雨中乞讨,若再弄不到吃的,怕是要死在这秋末的夜里。

他和往常一样,一直忙碌了一整天,若不是识得几个大字,写了一手好字,怕是早已饿死街头巷末。在东家简单吃过夜饭,又一直埋头忙碌到深夜,那时钟表都还是奢侈品,也已不知是夜里几点了才将手头上的表格誊写完毕,简单地和东家客气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冒着细雨,往家的方向赶。说是家也只不过是吃住的地方,虽是两间不大不小的土筑结构的房子,可已没了往昔的温馨和生气了。

由于家到中落,双亲又相续去世,大哥过度思念父母,结果思念成疾,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剩下他一人,年轻力壮,勤于劳作,本也无妨,那年与镇上一家姑娘谈定了婚事,没想跟着镇上的人开山修建公路,噩运终究降临了他的身上。由于疏于管理,囤积的几百斤zha药突然失火发生了爆炸,当场炸死了三十多人,血肉横飞,四周的树枝上挂满了死难者的肠子、肝脏,死难者的家属哭天喊地,痛心疾首,一时间整个小镇犹黑云压顶暗了下去,满山遍野的悲凄。众多死难者连尸首都没被找到,都被炸成血肉模糊的肉末,灾难现场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水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他倒在一阵铺天盖地的撕痛中,全身上下扎满了碎石头渣子,他瞬间变成个血人。几天之后,他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不仅失了一只右眼,左腿也都被锯掉了,剩下空荡荡的裤管,谈定的恋人也弃他不顾,与别人成婚生儿育女了,为此他四十有三,一直一个人冷冷地活着,苟延残喘,虚度余生。

此时细雨下得不紧不慢,将这个秋末的小镇淋得湿漉泥泞,风中带着瑟瑟刺骨的冷。从东家到他的住处本不是很远的路,可对于他这样的人,确实漫长不易。借着一户户人家中透出的微弱的光亮勉强能看到漆黑的路面,路面极是湿滑,也不知他多少次滑倒在这湿滑的路面,轻则一身泥泞,重则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他还摔断了一只手臂,疼得他直咬牙切齿,泪如雨下,若不是正巧经过的路人将他救起,怕是他早早的到地府和他的家人团聚了。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手臂治好,要不这吃饭的来源也都断了。

这夜极冷,他缩紧了大衣,拄着一双拐杖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赶,约模走了一刻钟,借着隐约的光亮,远远地望见在黑暗之中自己房子模糊的轮廓。他正要停下来喘口粗气时,隐隐约约听到了呜咽声,断断续续,准确地说是一个女子凄凉的抽泣声,让他顿感一阵心惊,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女人在哭泣!他急切地往声源赶去,才发现在一棵老梧桐树下,一个衣服褴褛蓬头污面的女子在黯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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