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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谢必安望了我一眼，叹气道：&ldo;姑娘你能试试自个儿脱了肉身出来吗?你这魂不大好拘啊。&rdo;

我愣愣地摇了摇头。

范无救接着又叹了口气道：&ldo;这下麻烦可真真大了，酆都那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个没鬼缘的，却还叫我们赶着将她拘了魂回去。我两一小小鬼差千赶万赶也赶不上天地造化啊。这可是三界出了名的养尸地。&rdo;

我大吃一惊，哆嗦着道：&ldo;难道我死了吗?&rdo;

&ldo;……&rdo;

不正常的挺尸地点造就了不正常的我，如今不正常的我总算又体会了一把正常的死亡状态。我这一生都在不正常中度过，这么短暂的一段正常我颇觉新鲜。

&ldo;这里是我两初遇之地。&rdo;身边的苏辞指着长柳依依的得桥对我道。

得桥原名得胜桥，本是为了纪念东国国君一次大捷所命名，后来皇太爷爷将它改了名用来纪念他与皇太奶奶的爱情，意有&ldo;得许佳人&rdo;，不经意间此地变成了幽会私奔的好地头。

世人总喜欢用建筑物来纪念各种事物，因为建筑物的寿命总归比凡人要长远的多，方便供后人敬仰。某日我与我的教书先生道，我也要纪念件事物，故而想请他帮个忙上个书，让工部帮我建座丰碑。

他半躺在柳荫下，执了卷书，柳丝遮去他的面容，就听他笑意温润：&ldo;是要纪念你祸国殃民之名吗?&rdo;

我屋子前的柳树与这得桥的垂柳长得一般好，甚至还来得茂密些，可在我印象中却总没有得桥这处来得写意风流，少年时的我见身边一切都没外边来得好，大约就是后人所说的叛逆期。

手搭在桥头狮子的脑袋上，我瞅了瞅这得桥，又瞅了瞅苏辞鲜红的双眸，我哈哈笑了一笑道：&ldo;风景极好极好，适合初遇。&rdo;随后又小声道：&ldo;但是却没记起在此与你初遇过。&rdo;

他隐忍地看了我一眼，袖袍一挥，场面瞬间变换，此时是一家书院外的小道上，他指了指地上一块石头道：&ldo;在这里，你曾用石头敲破了，我的额头。&rdo;

&ldo;……&rdo;我捏了一手心的汗，回答得更快了：&ldo;半分没有印象。&rdo;

他磨着牙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想将我咬死，虽然他咬不死我……

等我脚再次落了地，却不再是东都城中，而是处白雪皑皑的绝高峰顶。半轮红日挂在层峦山头，朗空之中有零星雪絮飘零，辽阔大地尽在俯瞰之中。

即便未能有真实的触觉，亦能感受到出此处凛风烈烈，寒气彻骨。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扶住我的手肘，道：&ldo;你曾在此处对我道愿与我看遍寸寸山河……&rdo;他的手蜷紧，攥得我生疼：&ldo;赏尽霁月风光。&rdo;

心中突地一跳，不是为他悲怆言语所动，却是为那句&ldo;赏尽霁月风光&rdo;。无端的熟悉却又找不到来由，仔细一想，似是在孝义山中何处见过。

他见我沉默无言，袍袖再一挥，这回落的地方我极为眼熟了，不禁脱口而出道：&ldo;明秀宫。&rdo;

&ldo;你还记得这里，那应该也记得澹台清。&rdo;

我想笑却发现脸绷得和张弓一样，声音都如从磨子里挤出来：&ldo;自然记得，她是我阿姐。&rdo;

&ldo;那风芜呢?&rdo;

&ldo;阿姐的侍卫，御前将军。&rdo;

&ldo;竹含含呢?&rdo;

这人他都知道?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ldo;宫廷中的舞姬，东国唯一会跳梨素衣的舞姬。&rdo;

&ldo;那她喜欢的人呢?&rdo;他慢慢踱到大殿中央，周围是排列整齐的席位，这里经常举办皇宴，当年的竹含含也是在此一舞成名，名动八方。

&ldo;她喜欢的是风芜，后来也嫁给了风芜。&rdo;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看着某种陌生的怪兽。

我摸了下脸，不会他现在才堪破我怪兽般的原身，被吓到了吧。

&ldo;澹台徵!&rdo;他咬牙切齿地看向我，万丈宫殿轰轰拉拉地顷刻倒塌。虽非现实，但这阵仗也唬得我一大跳，左右避开那些砸下来的巨大柱石。

砖瓦落尽，脚下一片垒得甚高的废墟。他立在废墟尽头，富丽堂皇的宫殿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的脚下是一条河。河水泛着微微的红，原本空荡的心脏处剧烈一通，生生绞在了一起。

&ldo;你没有忘记你阿姐，没有忘记风芜，没有忘记竹含含，却独独忘记了我。&rdo;他袍子的一边浸在水中，白桑花被染成了浅浅的红。河水无声流淌，蜿蜒着向我这里而来。

我捏紧裙子两边向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

他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嘶哑着声道：&ldo;这里你总该不会忘记。&rdo;他一步踏入河中&ldo;当年你就是在这里自刎的，就在我面前。&rdo;

脑袋轰地一声炸响，可惜并不是想起与这个苏辞一星半点的事来，只不过……自杀并不是愉悦的记忆，拿起剑时的勇气也只在一瞬，下一刻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怎么会不害怕呢?将剑刃推进去自己的血肉，割断自己的生机，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姑娘来说，怎么会不害怕呢

周围的画面开始剧烈的晃动，压抑不住的妖气疯狂从身体里溢出。这情状，约摸是我的精神失常直接影响到了回溯之法。回溯之法若是失败了会怎样?我努力地从失控中镇静下来，模糊的印象里，若是失败了，许是我和他都要永远地停留在这段过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