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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此时此地，我丝毫没有做好与他相认的准备来。主要是我吃不准，认出我后，他是会感动怀旧多一些呢还是二话不说一刀劈死我的念头多一些呢?

白龙轻轻一笑：&ldo;将军位列仙班不久，加之又是些成年旧事，上面的神仙们知道的本就不多。&rdo;它顿了一下，语意略露出些嘲意来：&ldo;就算知道了，又有几人敢议与我相关之事呢?&rdo;

这一趟话说得可谓是声情并茂，全然表达出了一个落魄放逐神族应有的颓废消极情绪和对当朝执政者的不满抵触。连我这临时未婚妻都心生动容，拉扯起袖子抹了抹莫须有的泪水来增添些气氛来。

动容的非我一人，对面的他略一沉思，往我投来一眼，望得我脊背一僵，往白龙身后躲躲闪闪。好在他没有多发言语，掉转了马头，领着天兵们疾驰而去。

&ldo;幸好走的快，要不你这样心虚，过不了几刻定会被拆穿。&rdo;白龙松软了身子，像条棉绳样自半空垂下，铁链哗啦啦地沉到了湖底。

被鄙视演技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哼了一声道：&ldo;这只能证明我实乃一只品性诚实的好妖怪。&rdo;

它弯了个身将我放到岸边，墨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ldo;没想到我这未婚妻还是个伶牙俐齿的。&rdo;

我默默一掌劈断了身边的树干，在一片烟尘中，笑眯眯道：&ldo;风太大，你刚刚说得是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楚。&rdo;

刚从怀中探头的小狐狸，嗖得飞了出去，蹿得离我有八丈远，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好像被劈开的是它一般。

那白龙却毫无殊色，也不见恼怒，反倒分外熟稔地靠近了过来：&ldo;生气了?&rdo;

闲暇无事，我一直研究不要脸和脸皮厚究竟谁贱高一招，如今看来已有分晓，山主我积累了几千年的脸皮惨败下阵。据传，这白龙乃是天帝家的远房亲戚，犯了事被常年锁在这湖底。刚才听他所说&ldo;临刑&rdo;一词，瞧着它犯得竟不是星点的小事。天界有诛仙台与剐龙台两座极刑之地，前者是历来众仙殉情自杀的好地点，后者则专门斩杀犯了重罪的神兽族类，但因上古神兽之族已凋零得所甚无几，故而甚少能用到。

这小白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被锁了几千年马上又要上剐龙台?

它似瞧出我心中所想，哧地笑出声，慢悠悠地盘了一圈，闲适自在地伏在岸边：&ldo;与其费心猜度我的事，小娘子倒不如说说你来这金庭山是所为何事?这里可不是寻常妖怪能来的地方。&rdo;

被这么一提醒，我立刻抛弃了对天帝他家八卦的热心，也不计较它语气中的轻佻，定了定神，往后退了几步拱手郑重行了一礼：&ldo;今日此事多谢出言相救。&rdo;直起身来后，看着他略显诧异眼神，我道：&ldo;我有个师弟近日在你湖上被仙家拘了去，你一直在湖底可知他的行踪?&rdo;顿了下，又道：&ldo;若是不知，又是否知晓那几个仙家的来历?这位师弟一直以来与我相依为命，不比一般姊弟，望能如实告知。此恩此情，我必铭记于心。&rdo;

这些个礼数套路说来还是为人时从阿姐与那人身上学来的，必要时也端得起几分正经的样来。那时在阿姐的光辉照耀下，我的无用显得比较突出，故而一直领着&ldo;花瓶&rdo;这二字的评价。空有一副好皮囊，文武皆帮不上阿姐分毫。在某些戏文里，我就是个只会玩乐享受除了吃喝啥都不会的草包，我心中觉得如此的话&ldo;猪&rdo;比草包要形容的更贴切些。可即便是草包，在久处于家中那样的环境，耳濡目染，也是只填了上好棉絮的草包。

白龙的眸子里还是含着笑，只是敛去了轻佻之色，映着暮霞幽沉沉的绿：&ldo;若我说没有看见呢?&rdo;

我心中一沉，若真如洞亭所言，那日的动静可谓不小，它又怎会不知晓?它如此说，定是怕招惹了麻烦的推脱之词。也是了，它本就是戴罪之身，没有理由再与我这萍水相逢的妖族牵扯到一起，在剐龙台上多添一刀。

即使这样想着，已寻到这里轻易放弃未免心有不甘，我继而追问道：&ldo;便是没看见也应听能听到一二响动才是，可曾听见他们说的什么?我没有亲人，只有这师弟在身边照拂了我几千年。他就是犯了天条得罪了天家，也好歹让我寻个清楚明白。&rdo;

&ldo;那清楚明白以后呢?&rdo;白龙下颚抵着交叠的龙爪，龙眼微斜。

我沉默顷刻，后道：&ldo;总之活要见妖，死要见尸。死了就带回去度他些修为变作与我一样，活着被囚的话……&rdo;我叹息一声：&ldo;大不了就是上九重天抢人，最坏不过是陪他魂飞湮灭。来到这世上，哪里还想过能活着回去的。于我也就是多死一次，死得更干净些罢了。&rdo;

说完这番话，我自个儿被自个儿的掏心掏肺给愣了一愣。有人曾言死后万事空，生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皆化虚无。于此我本欣喜，如是这般我的思想境界可提高了不是一个两个高度，因而在孝义山主事时也一直讲究个心如止水、慈祥老成。自岑鹤失踪出山后一连经历这么多，我恍惚想，该挂念的挂念的，该记得的记得，会怕会急会恼，我这到底算死还是生?

怪道他们都偷偷在底下喊我人妖，我也确实是在阴阳两界徘徊，阴阳人这名担得倒也不冤枉。

在我自叹自悯时，它道：&ldo;假使我告知与你，你又如何报答于我?&rdo;